关于忍受与孤独|阿拉斯加的小故事
1
下着淅沥小雨的周末。房间里是昏暗的。
睡到中午,起床吃了个杏仁羊角面包,喝了杯牛奶,看了一本书,重新回到了床上。
把手机关到静音,无视因为不间断的信息一闪一闪的屏幕。
这是难得安静的时候。
舒服到不愿意被任何形式的文字、话语所打扰。
我并不孤僻。很多人觉得我就是个很爱玩很乐观很外向的人,没错。我是很乐观,很爱玩,很爱笑,很爱旅行,很爱冒险。
我也曾经害怕无所事事,害怕孤单,我觉得自己居然不被任何人记得,是不是不被大家需要了,那种恐慌感让我不断地钻进人群。
不过还好。我现在安然接受,我就是不被这个世界需要,不被其他人记起。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任何人。
2
想起上一个冬天的尾声,因为在阿拉斯加的日子,变得格外的快。
北极圈黑夜的漫长,有时让人绝望。
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才刚升起来没一会儿,一小时后的下午便已然漆黑一片。
偌大的山顶的屋子,一天中能见到阳光的时间,转瞬即逝。
我几乎每天下午就开始昏昏欲睡,趴倒床上后,醒来,又是凌晨的漆黑。
而房东kristin,在我睡的天昏地暗醒来后看到她的每一次,都是清醒的状态,不是做着很香的pancake,就是对着她的军用电脑噼里啪啦,又或者是在零下几十度的室外,观测着极光。
终于有一次我困惑的跟她抱怨说,好奇怪啊,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以前一个月加起来都没现在几天睡得多。
她笑着跟我说,哈哈你得了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有专门术语的一种现象吗?
她点了点头,没错,这是一种自然紊乱的现象。这很正常,因为没有人之前会在黑夜中呆这么久的时间,看不到阳光。
我问kristin,那你们一般都做什么呢?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忍受。你只能忍受。
我皱了皱眉。这显然并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忍受,在我看来是个非常消极,非常无奈的词语。它给我的感觉就是,必须经历漫长的煎熬。
而我心底里盼望着的是,没有煎熬,用一种轻松的方式,度过这样的阶段。
这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可以每天骄傲地像个孩子一般把她做的并不算太可口的食物推到我面前跟我说“我做的食物是最棒的”,应该是很乐观豁达的才对,怎么会如此消极?
她明显感觉到了我对答案的不满,起身倒了两杯她喜欢的蓝莓汁。
“你觉得忍受是什么?” 她递给我其中一杯问道。
“是一种无奈吧。也是一种带着期望的绝望。”我想了想,比较困难地拼出几个好不容易接近的形容词。
“忍受,是一种真正绝望后的平静。”
“我能理解短暂的不得已的平静。可是,忍受总是有极限的吧,超过这个极限,谁都受不了会爆发吧?这样的日子久了,会崩溃的。”
“不,忍受是没有极限的。 因为它让你回归心平气和,它让你得以好好审视自己,它让你有机会好好打量观察周遭的一切微小事物。你和世界,都没有极限,忍受又怎么会有极限?而且,到一定的时候,你再也不会觉得这是你理解的那个忍受。”
她的狗saidy摇着尾巴懒洋洋地走过来, 又安静地趴在了我脚边,并没有讨要什么。
她朝着saidy努了努嘴,“其实忍受安静和孤独是特别好的一种状态。我很喜欢中国,但是中国的狗和中国的人一样,是那么的需要关注。不好。”
她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餐桌上坐着。
中国的人,和中国的狗一样,是那么的需要关注。
这句话怎么这么难听,却又这么真实呢。
3
想来,又何尝不是。去过那么多国家,其实真的没有多少是比国内发达富裕的,要说美食美景,我泱泱中华大地,绝对是要更多更丰富的。
但为什么偏偏我们国家的生活幸福感那么低。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最耐不住孤独,最忍受不了独处吧。
我们之所以不能忍受安静和孤独,是因为我们内心的恐慌。觉得不被关注,不被重视,被这个世界冷漠地抛售却无人问津。
于是,我们总是像狗一样,去吠叫,去摇尾,去腾出一点声响,去掀出一些水花。
我们奋不顾身地去制造一点热闹, 用尽力气守住这点热闹,也就这点热闹而已。
以前听长辈说,人经历过大起大落悲喜交加后,会变的平静看透一切,不会再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后来渐渐也明白了。
真正的忍受跟痛苦,悲伤,孤独都没有关系。
而是彻底的回归自己的平静,是把孤独和难熬这些词完全丢掉。
它让人心平气和,让你意识到你可以依靠自己得到快乐。
它让你谦卑,因为所有别人带给你的,都成了不是理所应当的惊喜。
忍受不是无奈,不是绝望,不是气馁,不是死而后生的暂时隐忍,它只是“命运的归命运,自己的归自己”这样一种事实求是的态度。
他没有极限,也不会崩盘。